趾甲沟炎专科治疗医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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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12/23 13:13:00

这是崔大尉的第篇文章

整个六月,是在病床上度过的。

大概整整一年之前,我发现躲在角落的这处异样。它何时而至、为何而来,早已不可考证,它就一直躲在身体的那个角落,很长时间来偏安一隅,但也相安无事。可就在去年,在那个喝酒之后的夜晚,它却以猖狂的姿态突兀而起,用难以忍受的肿痛,炫耀了它的到来。至此后,它时不时侵扰身体,烧杀抢掠,和我争夺着掌控身体,它也逐渐由边境遗患,成为了我的心腹大患。

决定手术,是向它的彻底投降。一年来,我都试图去逃避,还妄想用跑步、戒酒、注意饮食等等方式,让它神奇“消失”。可是,最终它还是顽固坚守在我身体的隐秘角落,用没完没了的肿痛和瘙痒,昭示着它的存在。

手术之前,我就已经无比沮丧。在每个凌晨三点醒来的夜里,我在手机上不停搜索着这个奇怪疾病的一切资料:症状表现、治疗方法、术后护理、病例故事……然后,这些东西在我脑海中不停翻滚,化作一浪接着一浪的不安,嘲讽着我所有的胆小和懦弱。

最终,我高举白旗,赴了这场城下盟约。当我静默着被推进手术室、双膝跪着趴在手术台上、被冰冷的针头和器械来回拨弄时,我觉得自己如同卖国贼,输了一场和身体的战争,既要议和求荣、割地赔款,又要苟且度日、屈辱终生。

可是,手术还只是一个开始。依靠麻药带来片刻的风平浪静之后,是更加痛苦的上药过程。那个隐秘角落,承担着身体最繁重的垃圾清运任务,哪怕有了刀口,也不得一刻休息,垃圾该处理还得处理。而为了正常恢复,就必须保证伤口不受感染,就必须每天都给伤口“撒点盐”——擦拭、上药、修剪、敷料——而且,医生还不能过于温柔,否则随时可能会功败垂成,病情复发,推倒重来。

所以,只能咬着牙,去承受日复一日的痛苦。

有多痛呢?医生说,上药的疼痛等级,和女人分娩一个等级——这样的疼痛,在手术之后,得每天来一次。

是怎样的一种痛呢?换药时,如同拿一根炙热的火钳,鲁莽着刺进身体,然后来回划动、搅动。起初,是烧灼的刺痛,然后滚滚而来大面积胀痛,接着整个神经收缩,传导到大脑,引发阵阵眩晕,再扩散到整个身体,浑身汗流浃背。

面对疼痛,每个人都会变成有神论者。祈求上帝、菩萨或者老天,祈求土地爷、龙王爷或者关二爷,或者祈求一阵风、一片云以及随便一点什么,只求放过肉身,只求宽恕罪恶,只求苟且偷生。

手术之后的时间,是一秒接着一秒度过的。

太阳从窗户的左边升起来,又从右边落下去。外面下雨了,雨水挂在窗沿往下掉,一滴又一滴。隔壁病房在哀嚎,有人在小声呵斥。夜里有人在远方唱歌,我睡不着,只感到漫长。

对于生活的期盼,从未像现在这样,如此琐碎而具体。希望能把“shit”拉出来,希望上药快一点,希望找到血管插入针管,希望液体尽快输完,希望能够起身行走,希望不用趴着睡觉,希望天色快点变暗,希望天快点亮起来,希望病房的日子又能过去一天。

病去如抽丝,“引刀成一快”是不存在的,“一刀”之后,还有第二刀、第三刀……第N刀。病痛,就是用一把钝刀子,逐渐摧毁你所有自尊的过程。

又或者,生活是另一场更加漫长的病痛——“生活,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,人一天天老下去,奢望也一天天消失,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”——王小波如是说,

特别是今年,庚子年难过,从春节开始参与防疫,连轴忙碌,日夜焦虑,身心俱疲。于是,身体频频发出警示,先是痛风频发,疼到不能下床;然后甲沟炎发作,被迫拔去脚指甲;再就是这一次手术。躺在病床上,许多沮丧和绝望的事情都会涌上心头:我的父亲病死在他的38岁,而我今年也已经38岁。或许,人到中年,即使你心底还住着一个二十岁的自己,即使你倔强地认为自己将会永远生猛下去,身体也会用一次又一次的崩塌,来提醒你的老之将至和脆弱不堪。

越过山丘,才发现无人等候。到了中年,即使心底还有雄心壮志和满腔抱负,但那些能实现的愿望,差不多都该实现了,那些不能实现的,恐怕这辈子也没有指望了,独木桥就在脚下,前路的风景也差不多看透,不过尔尔。痛苦的是你别无选择,而且路边还写着一句话:华山一条路,留下买路钱。

中年是一场遭遇战,遭遇半路抛锚,遭遇山穷水尽,遭遇满目荒芜,有时候哀莫大于心死,有时候哀莫大于心不死,代价都是辛酸与痛苦:在于肉体或心灵,在于生之欲望和死之绝对的必然对立,在于面对光明与黑暗、秩序与无常的永恒困惑。

所有的困惑,都需要一个解。我们曾经不断追问:向挂在天空的云,向穿过树梢的风,向遥远的歌声,向巨大的未知,向悲欢,向命运,向一切寻找着解。

可是,踏遍山河万里,寻访东西诸法,所有一切都指向唯一:唯一的自己、唯一的内心。苏格拉底说:“认识你自己”;马克思说:“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”;王阳明说:“此心光明,夫复何求”;佛经说:“云何降伏其心?”——原来,这世界并没有所谓解,而答案早已存在,万法归一,每个人的答案,都写在自己身上,写在自己的内心。

如《金刚经》里,须菩提问佛:“云何降伏其心?”

佛说:“应无所住,而生其心。”

住院时,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。老婆带了一个花瓶,每天摘来几朵,插在瓶中,放在床头。

这缕缕花香,陪我度过了难熬的二十多天。

而家人,也如病痛中的缕缕花香。老婆和孩子,每天晚上挤在又硬又小的陪护病床,医院,晚上我们说说笑笑,时间也仿佛不再那么难熬。很多亲人、朋友、同事闻讯而来询问,每一次问候,都是一阵又一阵的温暖。

人间终是值得的。

出院后,回到家,时间也开始逐渐变得正常。身体也慢慢恢复正常,虽然还要时间来步入正轨,可毕竟能够集中注意力去阅读、去写作、去回忆。

再回首,医院里的经历,却如同一场梦,写满了沮丧、疼痛和不安的大梦。

终于梦醒后的清晨,我在家中醒来,有阳光照射进来,家里的绿植长得正好,一只鸟冲进来,落在枝头,欢快清脆的鸣啼声,让枝叶都颤动起来。

此时,爱人在上课,儿子在作业,我在看书。此时,痛苦后的欢喜,悲愤后的宁静,无言中的温暖,以及天空中平常的云,轻轻的风,交织在一起——

整个六月,仿佛从未如此清晰、平静、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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屯边往事。

远方山河莽荡,心中袈裟霓裳。

一场雨后,窗外的桃花开了。

一杯敬过去,一杯敬过不去。

余生,会被这样的时刻点亮。

崔大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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